第5章

金碧輝煌的大廳似乎許久未曾這般熱鬧了。

宮廷侍女們如游魚般穿行在各式華美裙擺與高貴禮服間。

悠揚的樂曲聲在廳中縈繞，未曾有過絲毫停歇。

莉希特認為自己不應該屬於這裏。

自出生起她就被嚴禁參加任何一場舞會，也因此從未見過如此之多的陌生人。

她也確實不應該出現在這裏。

她在眾人的高聲笑語中只能默默地端坐在一側，局促不安的尾尖擺來蕩去地清掃著宮殿地磚上的浮塵。

這是一場為她偷溜進大廳創造機會的假面舞會。

幸而如此，未被公開身份的她才能避開眾人的審視，保留著自己的一方小天地。

被眾人簇擁而無暇顧及別處的雷吉諾德，在大廳的階梯中央大聲說著些什麽，她卻有些聽不太清。

莉希特覺得自己像被包裹在一個氣泡當中，紛雜的聲音被隔離在外，朦朧模糊，逐漸離她遠去。

“嗨，我能邀請你跳支舞嗎？”

突兀的聲音傳入耳中，莉希特仿佛聽到了脆弱的空氣泡沫被刺穿後碎裂消逝的聲音。

熱烈的舞曲與紛雜的談論交織在一起，一股腦地沖撞過耳膜，將她的靈魂震蕩出短暫的脫離。

那是位衣著華貴的男人，微微欠著身子，同樣戴著覆蓋住整張臉的面具，只露出一雙柔和的藍眸，想必是帶著笑容的。

莉希特有些訝異：“什麽？”

對方卻也不急惱，又重覆了一遍：“我能邀請你跳舞嗎？”

“跳舞？”莉希特似乎從沒想過，竟然有人會找上此刻在人群中顯得平凡無奇且卑微渺小的自己，“我？”

對方點頭，並且向她伸出手。

“謝謝，我……”莉希特倒是挺想直接拒絕的，視線從他的面具上掃過，忽然改了主意，自然而溫順地挽住了那只做出邀請動作的手，“很高興。”

男人很有禮貌地牽著她，一路將她引至大廳中央的舞池。

得體的禮服襯托出他那挺拔的身姿，莉希特跟隨著他的步伐旋轉，把所有煩惱盡皆拋舍，裙擺隨著音樂綻放。

輕快的舞曲終了，隨即轉入平緩悠揚的曲調。

莉希特也不管有沒有其他人在看她，忽然貼近那人，笑道：“我就猜到你會來。”

“是嗎？”男人發出無奈的疑問，“怎麽認出來的？”

“氣味。”莉希特又輕巧地擺了擺尾巴。

男人啞然失笑，不愧是獸人族。

莉希特瞥見雷吉諾德似乎在朝她這邊看，湊近那男人耳邊：“跟我來。”

男人還未反應過來便被她拽著手，從人群中穿行而過，引發了一場小小的紛擾。

“把我帶到這裏來做什麽？”他奇怪地看著莉希特。

現在兩人所在的位置是宮殿的某個陽臺，作為臨時隔斷的紅色天鵝絨的窗簾被放下了一半。

晚風吹的莉希特有些微醺，即使她在晚宴舞會上滴酒未沾。

她伸手摘下了男人戴著的面具：“在這裏就不需要這個了，麥爾斯殿下。”

“你也一樣。”男人露出無奈的笑，像是在進行什麽秘密的交換儀式一般，緊跟著輕柔地摘下了她的面具，“好久不見，莉希特殿下，或者說……凱斯殿下？”

莉希特躲藏在面具下的那雙眼睛，不知在何時變成了如黃水晶般的色澤，在廳內隱約透出的燈光與室外紅藍雙色的月光交相輝映下，眨動之間閃出一片朦朧奇異的光。

“是我。”莉希特——或許該直接稱之為凱斯——承認了這一點，“我需要進行確認。”

麥爾斯微微一楞：“確認？”

“八年前，你曾許諾那件事。”凱斯的語氣有些不悅起來，“忘了嗎？”

“啊，那件事，我又怎麽會忘呢？”麥爾斯恍然，一如既往地微笑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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